怀里的食物早就凉透了，一丝香气也没有，婉若像石雕似的坐在沙发里，落寞伤感不足向外人道。
熊定坤安排入住的客人，院长自然待为上宾，每次婉若过来他都请办公室主任来招呼她，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关照的地方。
办公室主任是位四五十岁的女性，女儿也不过与婉若年纪差不多，被她的孝心感动，觉得有些事也不宜隐瞒，安慰之余对婉若坦言：“你妈妈的病有加重的趋势，幻听和幻觉越来越严重，这是精神分裂的征兆。精神科专家与我们的意见一致，或许应该将她转到国外进行系统治疗，换个环境，对你对她都有好处。”
有人天性凉薄，自私自利，无谓疯癫之后还牵连这么温柔可爱的女儿。
婉若笑容惨淡：“我会慎重考虑的。”
临走前，她又叫住主任问道：“我二哥……刚去世不久，这消息要不要告诉我妈妈？怎样做最好？”
“熊先生前段时间来过，就是为这件事。我们也问过精神科医生，都认为暂时瞒着你妈妈比较好，否则可能刺激到她让她病情加重。”
婉若嘘出一口气：“我明白了。”
要不是段长瑄狗急跳墙，绝症在身、死到临头还硬要拖人下水，梁美兰也不会被他囚困那么多天，最后得救了仍然疑神疑鬼觉得自己也染上了绝症，也就不会有如今的抑郁乃至精神分裂了。
说她是咎由自取也不过分，继母与继子如此纠缠，即使波澜壮阔如曹禺先生的《雷雨》，也终究只是悲剧一场，何况梁美兰与段长瑄只是互相利用而已，哪有半分真感情可言？
悲伤都留给还清醒活在这世间的人们，像婉若，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身边的亲人越来越少，却无能为力。
主任爱怜地拍了拍她的肩膀：“别太难过，凡事与熊先生商量商量，看得出来他还是很关心你的。”
窗外一场大雨将至，主任挽留道：“快下大雨了，这地方不好打车，你不如休息一会儿再走。说不定你妈妈过一会儿又想通了，愿意见你了呢？”
婉若摇摇头，其实她对母亲很早之前就失望了，之所以没有绝望，大概也是生性使然。从出生开始，因为身体羸弱，医生不停地断言她活不过三岁，活不过六岁，活不过二十岁……她一次次挺过来，勇敢迈过生死的关卡，早就学会了留一线希望与期待。
绝望可能意味着她看不到明天的太阳。
亲情也好，爱情也罢，再残酷难堪，她也没有绝望过。
屋外已是阴云密布，豆大的雨点说砸就砸了下来。婉若在屋檐下伫立片刻，还是决定撑伞走到门外碰碰运气，也许正好有路过的出租车也说不定。
夏天的雨来势汹汹，又密又急，伞都挡不住，雨水很快沾湿她的衣袂和裤脚，好不容易走到疗养院门外，除了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轿车，连出租车的影子都看不见。
雨下得大，她没看清黑色轿车的车牌，只觉得有些眼熟。路面上相似的车型多了，她没有多想，踟蹰着是折回去避雨还是往前走到大马路上再打车。
熊定坤发动他的宝马740追上去，这女人认不出他的车，真让他感到挫败。以前刚发达的时候他开个立标的大奔，被她鄙夷地说成是爱炫富的大老粗，如今车子换了一辆又一辆，她照样记不住，只能说明她对他没怎么上心。
刹车猛烈了一些，在婉若身侧停下的时候水花溅了她一身，熊定坤摇下车窗欣赏了一番她又惊又怒的表情，言简意赅地一挥手：“上车，我送你！”
段家人生气的时候都有种特别的执拗和倔强，熊定坤是下车硬把她给拽上车的，两人在雨中拉拉扯扯，上车的时候全身上下都湿透了。
婉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，忍不住冲他喊：“熊定坤，你干吗跟着我到这儿来？你到底想干什么，你说啊，到底想干什么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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