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九越说声音越小，到最后在沈重充满压迫感的目光下，直接闭了嘴。
男人看着她怯生生的样子，踌躇良久才艰难开口：“我虽能陪你一同收租，却也只是报答你收留我的恩情，只为说保你平安而已。不为旁的，你……可明白？”
“明白明白，我都明白。”云九点头点成了小鸡啄米，一脸的满足与开心。
沈重有些头痛的扶额，知道她多半是没听懂。
毕竟是山野村妇，说话委婉确然是不好沟通，他也不好直白的说清楚，只能含糊点头道：“既然如此，收拾收拾就动身吧。”
“嗯！”
云九快快乐乐的将碎瓷片收拾干净，飞奔去屋里换衣裳准备出门了。
看眼下的情形，沈重兴许已经消除对她的戒备与恨意，他们之间关系终于有一个质的飞跃！换句话说，她终于有希望将这张保命符捏在手里了！
活下去的希望，让云九在去村头这一路上都蹦蹦跳跳的。
去之前为了好说话，她还特意去家里小菜地割了两把韭菜，拔了两棵菠菜，才挎着小篮子出门。
即便村头老赵家是租户，好歹一个村子的，她代表家里去要账，也不能把话说的太绝。手里拿着点东西，借着探望长辈的由头要账，也好张口些。
在现实世界里，她家也有些小本生意，每年年底去收账都要遇到一堆不愿意还账的。
她云九别的不行，在要账这方面，还是有不少信心的。
沈重见她准备这么多，一路上神情都很是不屑：“你既是讨债的债主，又何必如此小心翼翼？直接上门要债，那些人莫非还能将你打出来不成？”
有他在，只要那些人敢动手，就别想碰云九一根毫毛。
紧了紧手里的菜篮子，一脚踢开路边的小石子，云九这才抬头看向人高马大身强力壮的沈重，片刻后摇头叹息，不发一言。
被她这奇怪的样子搞得莫名其妙，沈重张了张嘴，又抹不开面子问……
“咳咳，”犹豫半晌，他还是开口，“你这副模样要作什么？”
见他总算顺着自己的话问下来，云九弱小的胆子也雄壮了一丁点，就故作痛心疾首的感慨：“看你这么个文韬武略无所不精的人，竟然……竟然……竟然是个傻的！”
“你说什么！”沈重的脸陡然一黑，突然不明白自己之前为何没直接将她弄死。
大佬的脸色，让云九晓得自己是飘了，吓得屁颠屁颠围着沈重转起来，焦急解释：“你以前是尚书独子，自然不懂这些人情世故。后来家道中落，只怕也难以与寻常人交往。寻常人都生活在人情社会里，都是为着个人情。人人相帮相助，互相客气，总能更容易达到自己的目的。”
“没想到你看似庸碌无为，实则心中透彻。”沈重挑眉，这么高深莫测的话从云九嘴里说出来，着实让人有些难以适应。
“嘿嘿嘿，我也不过是人傻，只能看点旁门左道的东西罢了。”被大佬一夸，云九羞涩的捎了捎脑后的头发，嘿嘿笑起来，“大佬，你是不是发现我也有许多你不知道的优点，对我略略动心了？”
沈重：“……”
所谓打蛇上棍，大抵上就是这个意思吧？
沈重脸皮薄，云九不敢多调戏他，旋即正色道：“来之前我已向娘亲打听过了，村头赵家是个惯常拖欠粮食的。最重要的是，他家是真的穷。家中老人身患顽疾多年不愈，尽是些老弱病残，能挣钱的只有唯一一个男丁。旁的人户，每家每年要交六十斤粮食，我娘只让他家每年交三十斤，可惜他们还是交不上。”
回忆了一下乔花娘与自己说的，她才无奈的继续说：“其实按着同村人的情分，再免些也是使得的。只是我娘上个月听人说起才知道，他家女儿去年就已嫁人作妾，女婿是个难得的富户，他们得了好大一笔聘礼，足以让他们全家人看病日常花销宽泛的过一辈子了。别村的亲戚刚刚亡故，膝下两个儿子投奔到他家来。”
耐心听到这里，沈重总算是明白了。
“也就是说，他家在村中一年多前便已算大户人家，而且人丁充足，却瞒着你们母女，仍不肯缴纳正经的六十斤粮食？”他剑眉紧蹙，“这家人忘恩负义，吝啬寡恩，确实不可再姑息纵容。”
“是啊！更何况别家租用我家的地，都是交六十斤粮食，单他家少交，岂不惹人非议，让别人也要少交？一来二去没了章法，我们母女如何管得过来？其实说白了，他家就是欺负我家没男丁罢了。”一听乔花娘说完这事，云九就脑壳疼。
光是听一听，她就想象得到这家人是怎么个嘴脸。
本想着不过去简简单单的讨债，哪知还有这么复杂的内情，所以她才拎着一筐菜过去，至少不会直接被那家吝啬的拒之门外。
抱怨完她才想起来自己身边这位大佬，奸笑起来：“大佬，你是翩翩公子，自然不会看着我这么个小女子被他家三四个男人欺负吧？一会儿你可要保护好我，不然不仅没人给你费心巴力的取消奴籍，更是直接丢了一个媳妇儿啊！多亏！”
沈重觉得，这丫头脸皮果真越来越厚了，竟鬼使神差直接伸手在她额顶请敲：“你只管去便是。”
说完这些，他自己都不懂自己究竟在想什么。
原本想定了要早日绝了云九对自己的心思，怎的这么一闹，反倒让她想得更多了？
云九只顾着开心自己有沈重当保命符，蹦蹦跳跳往村头去，轻嗅路边野花的香气，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。
现在这样，等沈重以后走上血相之路大杀四方的时候，总不会再把她五马分尸了吧？
光是想到能平安活到大结局，云九就觉得自己的这些努力真是没白费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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